相地堪舆：图像、田野与地理的诗学
Photographic Geomancy: Images, Fieldwork, and the Poetics of Geography
展览时间
2025.6.27- 2025.10.8
展览地点
Fotografiska 影像艺术中心
塔可，《九龙山》，选自“永生之地”章节，《洞天新录》，2018图片由艺术家提供，感谢三影堂+3画廊惠允
2025年6月27日，《相地堪舆：图像、田野与地理的诗学》于Fotografiska影像艺术中心开展。本次展览由策展人何伊宁策划，与广东时代美术馆合作推出。本次研究型展览呈现了20位活跃在艺术与地理、地质和地缘领域内的艺术家作品，这些作品围绕本土经验与知识，重构了与地域相连的视觉叙事。
《相地堪舆：图像、田野与地理的诗学》展览现场，2025 ©Fotografiska 影像艺术中心
如何理解“相地堪舆”
"相地堪舆"这一展览标题深深植根于中国古代的智慧传统。正如《周易·系辞》所言："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这体现了中国文化中"天人合一"的思想世界，其中地理学被视为大宇宙（macro cosmos）即"天道"的重要组成部分，与象征着人类性命的小宇宙（micro cosmos）相互对应。
堪舆学的核心智慧在于协调天体运行、地气流转与人居环境之间的关系，寻求三者之间的最佳平衡点。它远远超越了技术层面的地理测量，而是一种深刻的哲学实践——探索如何在浩瀚复杂的宇宙秩序中，为人类寻找到最为恰当的安身立命之所。在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中，地理从来不仅仅是客观的空间坐标或地形描述，它承载着更为丰富的文化内涵和精神意义。正如古人所言，地理既是"游士寻道求索的坤址"——为求道者提供精神探索的物理基础，也是"士人心灵的栖息之所"——成为知识分子安放内心的精神家园，更是"文人抒情怀意的艺境"——为文学艺术创作提供情感寄托和美学灵感的源泉。
《相地堪舆：图像、田野与地理的诗学》展览现场，2025 ©Fotografiska影像艺术中心
之所以选择"相地堪舆"作为展览名，是希望将当下艺术家的田野实践与这一深厚的文化传统相连接。当代艺术家通过田野考察的方式，实际上在延续着这种古老的"相地"传统，只是将其转化为视觉语言和艺术实践。正如古代堪舆师需要深入实地考察地形地貌，当代艺术家也通过田野调研的方式，深入到具体的地理空间中进行创作，探讨他们如何在21世纪的语境下，重新激活这种古老的地理智慧。
中西语境中的“地理诗学”
展览标题中的"诗学"在这里承载着双重含义。在中国文化语境中，"诗学"承载着深厚的文化传统。从明代地理学家徐霞客的《徐霞客游记》到王士性的《五岳游草》，从古代文人的山水诗词到传统山水画家的笔墨丹青，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清晰的文化脉络：地理从来不仅仅是客观的空间描述和实用知识，更是中国人精神世界构建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这一传统中，地理空间与文化表达之间形成了独特的互动关系。地理既提供了实用的知识框架——如地形地貌、气候物候等自然信息，同时也成为了诗意表达的重要载体——山川河流不仅是具体的地理实体，更是情感寄托、精神象征和美学意境的源泉。这种将实用性与诗意性相结合的地理观念，构成了中国文化中独特的"地理诗学"传统。
《相地堪舆：图像、田野与地理的诗学》展览现场，2025 ©Fotografiska 影像艺术中心
于此同时，在当代西方理论语境中，"诗学"（poetics）具有"生产"的含义，指向地理诗学（Geopoetics）这一20世纪后期兴起的跨学科理论概念。地理诗学强调地理空间的能动作用，将空间视为生产性力量，不仅是文学创作的背景，更是意义生成的主体。它关注地形地貌、气候环境如何塑造语言形式、叙事结构和美学经验，强调地景与诗学的互构关系，认为山川河流等地理要素具有独立的表达能力，参与文化意义的共同创造。
《相地堪舆：图像、田野与地理的诗学》展览现场，2025 ©Fotografiska 影像艺术中心
我想呈现的展览是一个在中西两种含义之间游走的空间——既是诗意的、复数的，又是具有生产力的地理。展览希望敞开一个开放的空间，让观众联想地理在中国文化脉络中扮演的重要角色，同时展现当代艺术家如何通过田野考察和视觉实践，让地理本身成为知识生产和文化表达的主体。
构建多维度的认知地图
我试图通过展览的四个章节——"坤舆寻址"、"地质感知"、"基建考古"、"幻乡诗章"——来建构展览/研究的时间与空间脉络。这一脉络构思遵循了三重逻辑：时间维度上从传统文明、地质时间、现代性进程，到当下的情感体验；空间维度上从自然地理到人文地理，从历史空间到当代空间；方法维度上对应当下艺术家围绕地理创作的不同策略、议题和方法。
朱英豪，选自《一次横穿1868年岩层的成像》系列，2020-至今，艺术微喷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坤舆寻址"回溯传统，考察艺术家如何深入中国历史地理脉络，重新发现传统文化与美学的深层联系。比如林舒的《塔》系列通过拍摄散布在中国大地上的古塔，重新激活了传统地理智慧中的空间观念。"地质感知"关注艺术家对地球物质性的感知，探讨人与地质时间、地球历史的关系，将人类的短暂存在置于地球的深时（deep time）中进行思考。"基建考古"审视当代中国快速发展中的基础设施建设，将其作为一种新的地理现象进行考古学式的观察。这些基建项目本身就是在重新塑造中国的地理面貌。"幻乡诗章"则探讨在全球化和现代化进程中，艺术家如何重构与地域相连的视觉叙事，创造新的"乡土想象"。这里的"幻乡"既指向失落的故乡，也指向艺术家重新构建的精神家园。
《相地堪舆：图像、田野与地理的诗学》展览现场，2025 ©Fotografiska 影像艺术中心
通过设计这样的脉络，我希望观众能够重新理解地理的能动性——地理不仅是被动的背景，更是主动参与文化生产的力量。同时感受时间的层次性，从地质时间到人文时间，从历史时间到当下时刻，思考传统与当代的关系，理解当代艺术家如何在全球化语境中重新激活本土知识和智慧。
作为研究者和策展人，我希望通过这次展览构建一个多维度的认知地图，在其中地域特性、文化传统与历史脉络相互交织，形成复杂而丰富的叙事网络。展览不仅仅是艺术作品的陈列，更是一次思想实验，邀请观众在艺术家的视觉实践中，重新审视那些看似熟悉却又陌生的关系：人如何栖居于地理空间之中，传统智慧如何在当代语境下获得新的生命力。
《相地堪舆：图像、田野与地理的诗学》展览现场，2025 ©Fotografiska 影像艺术中心
我期待观众能够在展览中体验到古人所说的"知幽明之故"——这不仅是对《周易》智慧的致敬，更是对当下时代的回应。在"现代性"带来的时空压缩和"全球化"造成的文化同质化迷雾中，艺术家们通过深入田野、贴近大地的实践方式，为我们提供了另一种认知路径。他们的作品如同现代的"堪舆师"，帮助我们在复杂多变的世界中重新找到方位，获得既清晰又深刻的认知体验。
—— 策展人 何伊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