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洞察力 教你拍摄小技巧II


(四)时机


反应和时机有很大关系,但判断时机是否正确有着更多需仔细思考的方法。其中一部分甚至取决于其后的照片编辑,这是推迟判断的原因之一。这些方法都聚焦于曝光瞬间的选择,这个瞬间会产生摄影师心中最完美的图像。


    关于布列松的“决定性瞬间”的文章实在太多了。这些文章当然都会讲述其中的思想,那就是在一个事件、一个环境、一次动作中间,会有那么一个瞬间,在这若干分之一秒里,所有东西都可以被漂亮地组合在画面之中。布列松最好的作品演示了这一思想,而“决定性瞬间”这一说法是他在莱兹大主教(17世纪时巴黎的枢机主教)的文章中偶尔发现并借用过来的,他解释道:“在运动的过程中,有一个所有运动元素都形成平衡的瞬间。摄影必须寻找这一瞬间,并把其中的平衡定格下来。”这是一个植根于报道摄影(或者至少是以捕捉为目的的摄影)的观念,它和有计划的摄影(例如影室作品,或者任何摄影师可以进行布置或者可以喊“重来一次”的情况)毫无关系。


“决定性瞬间”让摄影师阅读场景(从物理和视觉两方面)的能力变得非常重要,而且他必须具备预判、构图和快速抓拍的技巧。然而,那不是完美的、注定的瞬间,那是每个摄影师所选择的瞬间。大部分写文章的摄影师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不得不谈,论“决定性瞬间”,笔者现在也是这种情况。“决定性瞬间”是一种普遍的常识,除了同意之外,很难再说什么,但很多人提出了挑战,认为它与自己的拍摄方式没什么关系。例如,加里 · 维诺格兰德杜撰了“非决定性瞬间”一词,而阿诺德 · 纽曼则把这个词视为警句,并加上一句“瞬间有很多”,这也是对的。维诺格兰德随意地拍摄了大量街头照片,过一段时间后他会浏览相版,看看拍到了什么(据说他死后还有8000 多卷未曝光的胶卷等着他挑选)。然而,好的瞬间、不太好的瞬间和被错过的瞬间确实是存在的。

 

利比里亚,1931年,马丁·芒卡西(Martin Munkácsi)摄

这幅照片还有两个误导性的名字—“跑到坦噶尼喀湖冲浪的男孩”或“坦噶尼喀湖边的三个男孩”。它是时机和构图的一个很棒的示例,它鼓舞了布列松从事拍摄。他写道:“我在1932年看到了马丁·芒卡西的一幅照片,三个黑人小孩向海边跑去,我不得不说,正是这幅照片为我的烟花点燃了火种……它是影响我的唯一一幅照片。它里面有自发性,有生活乐趣,有奇迹,以至于我现在仍对它深深着迷。”顺便提一下,这幅照片其实是在利比里亚拍摄的,距离坦噶尼喀湖2000多英里。芒卡西当时在利比里亚有任务,而且东非的湖泊没有这样的冲浪活动。讨厌裁剪照片的布列松也许没有意识到这幅不时以2:3比例出现的照片(这让人觉得它是用35mm相机拍摄的)其实是用9cm×12cm格式的相机拍摄的。裁剪主要位于画面左侧,去除了第4位男孩的手,右侧的画面也被裁去了一点。


 


现在来认真地看一个浓缩的、异常重大的摄影时刻,它发生在1974年8月9日的华盛顿。 27岁的普利策奖得主大卫·休姆·肯纳利(David Hume Kennerly)得奖时已经拍摄过自尼克松以来的每一位美国总统(而且他担任过在福特任期内的官方摄影师,史无前例地被允许到白宫内拍摄)。当天,他出现在了尼克松卸任时的最具代表性时刻—离开白宫。


 

理查德·尼克松离开白宫,1974年8月9日,大卫·休姆·肯纳利(David Hume Kennerly)摄

完整的相版和被《时代》杂志选中的照片。正文讲述了事件的发生过程。


    “我在另外几十个摄影师之中横冲直撞,来到30米外的一个拍摄点,等待尼克松总统最后一次走完这段从白宫出来的路。你可以感觉到事件的展开。我的视野能够清晰地看到正在等待的军用直升机的舱门,这部直升机会把尼克松送到安德鲁斯空军基地,然后他会从那里登上空军一号回到加州圣克莱门特,离开华盛顿。”


    “我们不知道他登机的时候会做什么。如果尼克松直接走上直升机,不转过身来,那就不会有激动人心的瞬间,不会有照片,只有他的背影。幸好,这种情况没有发生。”


“总统先生和第一夫人派翠西亚·尼克松在台阶前向即将成为最高领导人的副总统福特道别。然后,尼克松登上直升机台阶,在中间停了下来,转身向他离开的白宫回望(我想应该是深情回望)。他唐突地举起了右臂,紧紧地抿着嘴唇,向白宫和送别他的职员挥别。”


    “接下来的事就很不寻常了。这些职员开始向他鼓掌欢呼。尼克松做出他标志性的‘V’字形手势,挥动双手,就好像之前在竞选拉票活动时一样。但这不是拉票活动,而是他总统任期内最灰暗的一天之一,当然,刺杀那天不算。”


    “单手挥别、紧抿嘴唇的照片最终被选中,并登上了《时代》杂志,我是这本杂志的签约摄影师。这幅照片被《时代》的编辑选为‘决定性瞬间’。我对这一选择无话可说,摄影师很少作出评论。其他摄影师的类似照片陆续出现在《纽约时报》和其他出版物上。我认为这是当时最合适的照片,而且至今仍能经得住考验。我唯一的保留意见是之前的一幅—第11幅更微妙,它会让你想知道他最后一次以总统身份看着那里的时候,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但归根结底,经过这么多年以后,我还是会选择第12幅,如果我只能选一幅的话。”


    “我认为相版上的连续镜头最能讲述他的离职过程。从福特的告别,到尼克松笨拙的挥别,再到最后一幅福特的离开,这就像一部迷你电影。这些成一整体的相版其实是更重要的历史档案。”


摄影师往往会喜欢拍摄大量照片,或者反过来,把曝光次数限制在几张以内,两者之间几乎没有过渡。对于专业摄影师,大量拍摄不是因为不确定或犹豫不决,而是为了安全性(避免技术失误),以及从拍摄主题和环境中挑出最好的。


    相反,基于“哲学”原因而挑战自己的创造力、限制自己的拍摄机会的摄影师却不多。美国风景摄影师托马斯·约书亚·库珀(Thomas Joshua Cooper)花20年游历了地球上最极端的地方,例如南极半岛的尽头,到过那里的人比到过月球的人还少。他用19世纪的单轨相机和玻璃板拍摄黑白照片。但最为人所知的,是他在每个艰险地方都只拍一幅照片。现在,当摄影师千辛万苦到达某个值得拍摄的特别地方,无论还想过什么东西,一定会想到安全性。这并不是指摄影师身体的安全性,而是照片的安全性。无论胶片还是存储卡,摄影师都会很注意地保护它,而且往往会拍摄许多照片,尝试各种可能的视觉效果。实际上,所到的地方越远、越特别、越不可复制,就越想尽量多拍摄一些,因而产生的麻烦也就越多。


    当《金融时报》考察库珀2009年的展览时,考察员把这种做法视为摄影师对作品总量的限制,视为原本很好的冒险事业的缺陷,甚至觉得有矫饰的成分:“这是一种武断的限制,它极大地限制了照片的整体质量。库珀的才华是他自己的,但设置这种造作的‘规矩’影响了他对质量的控制。这导致了作品质量的参差不齐,让展览无法展示最好的照片。”但这种创作方式的理由却很有说服力。库珀强迫自己只能从所有可能性中选择一个时刻、一种构图,从而增加了创作的体验。为了一幅图像,它必须进行大量的调研。


    1997年,野生动物及自然摄影师吉姆·布兰登伯格为《国家地理》的委托任务构思了一种创作方式,在90天的过程中,他会在北明尼苏达州的滑雪区里拍照,每天只拍摄一次。他没有第二次机会。如果他在早上拍摄了一个场景,然后在当天晚一些的时候遇到一些让人震惊、不容错过的事物,或者出现了技术失误,那就太糟糕了。


    大部分人在不假思索的情况下,都会认为这种强加给自己的约束是刚愎自用的。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会有什么感觉?敢不敢真的这么做?在一个摄影论坛中,人们对这个话题进行了大量的讨论。其中一位用户代表了大部分人的想法,他写道:“我们都知道,如果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一只灰狼在追捕猎物),我们的手指会离不开快门按钮,就好像被胶水粘住一样,只有胶卷拍完了我们才会停下来,这是因为我们害怕错失完美的画面……”


    害怕确实是一个原因。但还有一个不太确实的原因,那就是认为无需选择,只需像机器人一样拍摄,最后都可以得出好的结果。这是一种二选一的情况:要么尝试所有可能性,然后从中选择;要么屏住呼吸,寻找唯一的时刻。然而,如果摄影师用连拍模式快速拍摄一系列照片,例如5张/秒连拍,这位摄影师取得心中的完美时刻的几率反而变小了。原因在于:这样的连拍之间会有若干分之一秒的间隔,而完美时刻出现的时间可能比这个间隔短得多。如果用5张/秒的速度拍摄一个持续1/100秒的时刻,那么你只有1/20的机会能够抓拍下来。布兰登伯格的理由很明确,他写道:“当你用反复拍摄来轰炸某个东西的时候,某种程度上你就是在贬低它。如果你真的珍视它,那就只拍一幅照片吧,这是你对它的尊重。”


人们经常把摄影和电影或视频进行比较。现在,数码单反有了新的功能,可以拍摄视频,这让摄影和视频的关系更密切了,因为同一部相机、同一双手可以在两者之间瞬间切换。埃迪·亚当斯直率地表达了他的观点:“静态照片的摄影师需要在一幅图片中展示整部电影。静态照片可以永世留存。”维姆·文德斯(Wim Wenders)既拍摄静态照片,也制作电影(包括《德州巴黎》和《柏林苍穹下》),他认为“每幅照片都是电影的第一帧图像”。这意味着对拍摄时机的另一种思考方式。电影和视频把时间切割成特定的连续镜头,而很多摄影创作也是这样,用这种方式来思考是很有实际意义的。它对很多报道摄影都能奏效,对体育和野生动物摄影更是非常有用。这些单位的时间长度一般是几秒钟到几分钟不等。用这种方式观察事物,静态图像就需要落在这些时间段的某个重要位置。文德斯认为是在开始的位置,亚当斯认为是能总结所有东西的位置,肯纳利则认为在整个序列中抽出的一段序列才是最好的。这取决于如何制定序列的开始和结尾,当然,序列本身也是摄影师制定出来的。决定性的瞬间可以在最后,也可以在中间。后者影响了马丁·斯科西斯的电影制作,他会把一个快速镜头直接插到某一场景的中间。在这方面,卡拉瓦乔的绘画影响着他,他在一次采访中说道:“我本能地被(他的)画作折服了。一开始,我借鉴它们的原因在于他对阐明故事的时刻的选择。在《朱迪斯砍下赫罗弗尼斯的头颅后与圣保罗对话》中,他选择的时刻并不是动作开始的瞬间。你在中途才看到了这个场景,然后沉浸在其中。这和此前的绘画构图是不一样的。它更像现代电影的场景布置—那么有力、那么直接……我觉得我也能利用这种方式……所以他就出现在我的电影中了。可以说,他渗透在《穷街陋巷》的整个酒吧场景中。”  

  

 


《光的追逐》相版,1994年,吉姆·布兰登伯格(Jim Brandenburg)摄

《国家地理》杂志向来都是通过大量拍摄来取得照片,一般从几千幅图像中挑选不到10幅。布兰登伯格为《国家地理》拍摄了25年,这次他提出了一个相反的做法:在秋分和冬至之间,他每天只拍一幅照片。



以上图文摘自人民邮电出版社《摄影师的洞察力——迈克尔·弗里曼解读经典摄影名作》

ISBN:978-7-115-33832-7

编著:[英] 迈克尔·弗里曼  译者:梅菲

定价:108元

 

内容简介


本书探讨了摄影师在拍摄前一刻所作出的一系列影响最终影像结果的行为,通过大量的经典名作,向读者展示了不同的摄影风格、摄影类别以及摄影师在拍摄不同作品时的心理反应、思想状况以及行为倾向。读者可从中了解伟大作品的诞生,学会解读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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