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表面风景下的深层土壤

1978年，Joel Sternfeld（乔尔·斯坦菲尔德）带着他的8X10相机，开着小车，离开纽约。与Walker Evans（沃克·埃文斯）、Robert Frank（罗伯特·弗兰克）等许多前辈一样，Sternfeld 把摄影当作理解美国社会的方式。他那时所拍的照片最终编成了《美国风景》（American Prospects），成为他最重要的系列。

After a Flash Flood, Rancho Mirage, California 1979

From the series American Prospects

© Joel Sternfeld

McLean, Virginia, December 1978

From the series American Prospects

© Joel Sternfeld

当你的视线在画面上游走时，总会被图像中的异样所吸引。

在《山洪过后》这张照片里，一辆小轿车肚皮朝上，陷在了垂直断裂形成的泥土悬崖里，你不知道那是洪水凶猛的破坏力所造成的结果，还是灾难揭开了埋藏已久的秘密。悬崖上方，房子看起来摇摇欲坠。在另一张照片里，熊熊大火和前景的南瓜地形成了色彩上的呼应，进一步细看，在农贸市场前挑选南瓜的消防员又会抓住你的眼球。一边风急火燎，一边平凡如常。

Domestic Workers Waiting for the Bus, Atlanta Georgia, April 1983

From the series American Prospects

© Joel Sternfeld

这些照片色彩饱和度不高，阴沉的天空预先设定了一个不那么热情高涨的企图。随着观看的深入，你会感知到一种微妙的情绪。Sternfeld 发现了某些值得批判的东西，但与其说图像在质疑，不如说它唤起的更多是一种伤感的情绪。

Lake Oswego, Oregon, June 1979

From the series American Prospects

© Joel Sternfeld

Glen Canyon Dam, Page, Arizona, 1983

From the series American Prospects

© Joel Sternfeld

这感觉与画面细节脱不开干系。大画幅相机出色的细节呈现能力和缓慢的工作方式，使得照片里所有的元素都带有精确择取的理智，一切框里的信息都是必要的。而 Sternfeld 通过构图来确定细节的位置、比例和大小，这些堆积起来的东西，赋予了画面情感。

比如这张《鲸鱼搁浅》（Sperm Whales，下图一），你首先看到的是一幅寻常的海滩景，但仔细看会发现搁浅在海滩边的鲸鱼，画面里，它占据很小的空间。稍感惊讶后，继而，究竟是血还是泥沙把海水染成了暗红色，也引起了疑问。又比如这张《疲惫的叛逃大象》（Exhausted Renegade Elephant，下图二），路中央，一头倒在地上的大象引起了众人的围观，它很可能是从哪里逃出来的，人们给它浇上水，会唤起你一时的同情和理解，但看到拖车，试想结局，野性最终免不了被拖回那所谓的文明社会里，仿佛又与它的初衷背道而驰。

Approximately 17 of 41 Sperm Whales That Beached and Subsequently Died, Florence, Oregon, June 1979

From the series American Prospects

© Joel Sternfeld

Exhausted Renegade Elephant, Woodland, Washington, June 1979

From the series American Prospects

© Joel Sternfeld

你总能在系列里找到些冲突，它有时是明显的视觉冲击，如天降的毁灭和灾难，有时是细微的不适和不协调。这些冲突和不适反过来作用在风景上，边缘化了所谓的完美风景。它仿佛是当时美国社会的隐喻，是 Sternfeld 探寻的某种复杂又典型的视觉图景。

随着观看的深入，你会发现图像不仅是伤感的，有时你又能看到其中的忍耐和事物的生存方式。它既美丽，又古怪，既幽默，又心酸。毫无疑问，这些不是摆拍，可以说，这一切体现了摄影师无与伦比的观看能力。那些看似平凡的场景，在摄影师的框取选择下，显得如此不可思议。照片拍下了表面的东西，但它似乎触及了底下的结构，吸引人的目光，去发掘其中的含义。

“所有你看到的照片都不是随机出现的。”Joel Sternfeld 说，“尽管我不知道我会拍那些照片，但当这些事情发生在我面前时，它符合了我离开纽约时就有的大体感觉。”

The Space Shuttle Columbia Lands at Kelly Air Force Base, San Antonio, Texas, March 1979

From the series American Prospects

© Joel Sternfeld

Wet n' Wild Aquatic Theme Park, Orlando, Florida, September 1980

From the series American Prospects

© Joel Sternfeld